我找女生扮「男友」，3000元一天靠譜嗎？穿婚紗約會五條悟，真實體驗COS委託來自「紙片人」的愛

2023/05/02

撰文｜普通小夏

編輯｜楊柳

攝制｜李主任、常賀、小梅

視效｜靜宜、夢琪

在小紅書和抖音上正在流行約一種很新的會：和紙片人約會。

一位cos某個二次元角色的高大帥氣「男生」作為男友跟女孩完成一天完美的約會。約會期間拍攝的甜蜜照片、視訊發布在社交網站上總是能聽取羨慕一片。

這種玩法被叫做 cos委托，近一年在中國社交媒體平台上因為乙女游戲（女性向戀愛模擬游戲）而興起。委托人花錢請Coser扮演自己喜歡的游戲或動漫角色，讓二次元男生走入現實世界跟自己談戀愛。

委托coser的新職業也應運而生，因為安全問題， 委托通常只發生在女生與女生之間。從事cos委托的大部分是剛畢業的高中生和大學生。因為要扮演二次元角色，她們一般身材高挑、長相清瘦具有少年感，且自己也熱愛乙女游戲。

對于這些女生來說，接cos委托可以說是一種興趣驅動下偶爾發現的副業，委托的酬勞差異較大，大部分coser的價格在30-100元/小時之間， 頭部coser標價更高，通常包天可以日賺一千以上。

這可以說是體驗經濟中新型的定制化服務，最讓女孩們上頭的是，她們可以和角色中的「他」像真實情侶一樣相處，逛街、吃飯甚至貼貼、抱抱。不少曾經體驗過cos委托的女孩分享，她們真實感受到喜歡的人突破次元壁來到自己身邊的快樂。

這是女孩們對于親密關系的一次全新的需求升級，她們不再期待在現實里花時間花精力去經營一段長期真實的戀愛關系，花錢就能得到紙片人的愛，花錢甚至還能讓觸不到的戀人來到現實和自己約會。

為了真實體驗來自「紙片人」的愛， 「WOW人類」欄目決定花重金，派出我方最懂二次元的小夏老師，親身感受一次Cos委托的完美戀愛。

新青年試驗場，體驗派聚集地，尋找并記錄那些讓你瞳孔放大的「WOW人類」

， 這里是「WOW人類」的第3期。

在約一種很新的會

當我聽到公司花3000塊錢雇了一個「紙片人」跟我約會一天的時候，我的大腦宕機了30秒。

「和紙片人約會」是什麼意思？

經WOW人類的同事介紹，我第一次知道了「cos委托」這種新玩法：單主（委托人）花錢雇一位coser出演自己喜歡的二次元角色，跟自己線下約會一天。 從原本的「我去二次元愛TA」變為「TA來三次元愛我」。

于是我在小紅書上搜索「cos委托」，看到很多高大帥氣頭髮顏色出挑的coser與相對嬌小的女孩子一起貼貼抱抱的甜蜜視訊，的確有一種戀愛番突破次元壁的感覺，心里也產生了一絲向往。

作為一個老二次元，我在初高中時期就沉迷于日本動畫，瘋狂看了《元氣少女緣結神》、《櫻蘭高校男公關部》、《會長大人是女仆》之類的純愛動畫，也曾有過碓冰拓海（《會長大人是女仆》男主）是我男朋友的幻想。

cos委托說不定真能讓我體會到二十幾年都不知道的戀愛滋味？在和WOW人類的同事商量之后有了這一次的cos委托體驗。

大家問我對于委托的這位coser有什麼偏好時，我只有一個要求，帥，貨真價實的帥！畢竟我聽說過不少coser線上照片和線下真人差距過大的事，一不留心完美的約會就變成了網戀奔現翻車現場。

在小紅書和閑魚進行了一番篩選和比價之后，我選擇了一位叫做林卿的coser，780塊一天。除此之外，角色裝備、來回路費、約會開銷也需要單主負責。

林卿是一位剛剛藝考結束、年滿18歲的表演生，身高178cm、備注寫明最高可以墊到191cm（穿增高鞋），之前COS乙女游戲《光與夜之戀》（（以下簡稱《光夜》））里夏鳴星、陸沉、蕭逸三個男性角色居多。

從去年12月開始已經接過十幾單，可謂經驗豐富。

林卿有一張cos陸沉（《光夜》角色）的照片成功吸引了我：「他」戴著金絲眼鏡，西裝筆挺顯得肩寬腿長又貴氣，翹著腿坐在老闆椅玩手機，手指纖長骨骼感明顯，完美符合我一個手控對于帥氣多金的霸道總裁的想象。

就他了！接下來是挑選cos角色。cos委托的核心是讓自己喜歡的動漫或游戲角色來到線下跟我談戀愛圓夢，我沒有玩過《光夜》，于是選了近幾年最喜歡的漫畫動漫《咒術迴戰》中的五條悟。

《咒術迴戰》是日本漫畫家芥見下下創作的一部熱血漫畫，講述了擁有超人般身體能力的男子高中生加入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與伙伴一起成長、并肩作戰的故事。五條悟是漫畫中咒術高專的一位老師，除了傳統美強慘人設之外，他有著對于學員的同理心和關愛，性格非常跳脫和神經質。這種看似非常松弛但又強大讓人有安全感的角色就是我的理想型。

此前一位叫做卡琳娜的知名coser曾經出過五條悟角色，帥到我的心里，讓我對五條悟在2.5次元的形象有一定的想象。

最后，我們成功敲定，三月的最后一天，我將跟五條悟來一場完美約會。

為防止OOC（同人創作中角色不符合原著作品設定的行為），以下敘述中「他」為五條悟，「她」為林卿。

穿著婚紗和五條悟闖蕩環球

約會的緊張感從失眠和5點自然醒開始。

起床后我看著鏡子里有些浮腫的臉開始焦慮，除了擔心拍攝效果外，也擔心對方是不是會覺得我不夠好看。在這種情緒的驅動下，我鬼使神差地在5點半打開B站，跳了20分鐘有氧健身操，企圖消除水腫。并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精心畫了今年最為認真的一個妝面。

當我穿好婚紗，戴上頭紗時，在鏡子前愣了好一會，這時距離我和今天的「男朋友」五條悟在環球影城相見還有4個小時。

沒錯，我要穿著婚紗去環球影城和五條悟約會。

當初和林卿討論約會行程時，她告訴我一般行程都是由客妹制定。林卿會把自己的單主叫做客妹，即客戶妹妹。

約會項目五花八門，基本覆蓋了情侶必做的100件事。大部分客妹的安排是傳統約會流程，吃飯、看電影、看音樂劇、逛逛街。也有一些客妹很有想象力，跟她學跳一支雙人KPOP舞蹈、讓她陪著上班健身、一起在家里制作手工餅干等。一位豪橫的客妹約5位coser集齊《光夜》里所有男性角色陪自己過生日。

機會難得，公款戀愛。我決定玩點花活兒，把約會地點定在了北京情侶必去打卡地環球影城，并且斥巨資268元給自己買了套婚紗。畢竟我和五條悟約會的機會可能一生就一次，穿婚紗四舍五入等于嫁給五條悟。

去環球影城的車上，我正在醞釀今天的開場白，突然收到一個頭像為五條悟的微信消息， 「我已經在路上了，期待與你見面」，原來男友已經上線了。

cos委托當天coser除了線下扮演男朋友之外，還有一系列的線上配套服務，通常委托期間她們會把頭像換成cos的二次元角色，并且模仿角色的語氣和台詞跟單主說話，也就是語言cosplay。

周四工作日的環球影城依然人潮洶涌，一堆穿著黃綠藍紅魔法袍的魔法學院學生中，我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咒術高專制服的五條悟老師的背影，他帥得過于突出。

一身類似于中山裝的制服穿在他身上絲毫不顯土氣，反而襯得他身材挺拔清瘦，隨意卷翹的白色假發和小圓墨鏡，完美還原了動畫中五條悟的出游造型。

他正好轉過頭來看到來我，目光相對，我突然不知道第一句話要說什麼。理智暫時下線，一句「嗨，老公！」蹦了出來，直接沖上去抱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接住了我，環抱著我的腰，說，今天你的婚紗真好看。隨即非常自然地牽起我的手，走向環球大道。道路兩旁夢幻一般的街景，天幕下的花環讓我真的產生了一種牽手去結婚的錯覺。 在整天的約會中，他就再沒有放開過我的手。

并肩走在一起，我才發現他真的好高。我的身高156cm，只到他的下胸口。在吵雜的環球影城，我說話他站著根本聽不見，需要附身才能聽我的聲音。

根據官方設定五條悟的身高是192cm左右，為了更好還原人物，林卿穿了一雙8cm的內增高鞋。coser的身高是從事這個行業的硬性標準，一般男友向的二次元角色身高設定都是188以上，如果太矮，就沒有男友感了。

第一個項目，我們去好萊塢區看燈光攝影開拍，去電影特效制片廠體驗表演。

跟隨著人群走到欄桿處，我抱著手臂站定，一雙手突然撐在我兩側的欄桿上。192cm的五條悟站在我身后，正好把我整個人圈在了他懷里。劇場里一陣劇烈的光影特效撲面而來，我不禁退后了一步被他抱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海洋調香水的氣息。

心跳加速！

親密肢體互動是cos委托中感受戀愛感的核心要素。 Coser通常會在介紹中說明可以接受的互動形式，包括牽手、擁抱、摸頭、拍貼臉照等等。但這樣的親密舉動在我意料之外出現，即使我是一個身體邊界感很低的人，這10分鐘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也有種觸電的感覺。

中午的時候，我們找了一家餐廳，等待上菜期間，五條悟拿出一直拎在手上的紙袋，里面是谷物無糖酸奶和一個蛋糕。我愣住了。他說，怕你早上起太早，沒有時間吃飯，出發前給你買了點零食墊墊。而且看了你朋友圈，發現你在健身減脂，就選了無糖的酸奶和蛋糕。放心吃，不會胖的。

我確實從早上五點到現在都滴水未進，一邊埋頭猛吃酸奶，一邊內心忍不住發出感嘆， 「好貼心啊」。

後來我了解到，接單后，林卿會通過朋友圈先研究客妹的生活習慣和飲食偏好。為了接委托，她還學習了不少男友禮儀，見面會帶一份小禮物，一般是一束鮮花；路上主動牽起客妹的手；下車把手抵在門框上防止客妹撞到腦袋；吃飯幫忙布菜，如果吃海鮮還會幫客妹剝蝦... ... 聽完，我腦中浮現四個大字：男德標兵。

吃飯時，他摘下從見面時一直戴著的小圓墨鏡，露出纖長的白色睫毛和湛藍色的眼睛。 他的眼睛望向我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動漫中摘下眼罩后的五條悟。

眼神相對總是讓人感到緊張，我不由自主地錯開眼神看向桌面，正好看到了他的手機鎖屏，居然是我的照片。

我以前只看到過男同事把女朋友的照片作為桌面壁紙，第一次看著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別人的手機桌面上，心情非常微妙，有一絲「該死的甜蜜」，大概這就是被關注、受重視的感覺？

接下來的行程，簡而言之是撒糖戀愛微短劇。 我們一起打卡式完成了相互喂飯、逛小黃人商店拍貼臉親親照、坐過山車一起體驗失重快感、哈利波特區牽手cos日劇跑、最后在湖邊并肩看夕陽。

結束后，我看了一眼運動手表，今日環球之旅總共走了20000多步。

我沒有愛上無可挑剔的完美男友

無論是造型和行為，「五條悟」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完美男友，每一個小細節都能感受到「寵溺感」，也有不少臉紅心跳的瞬間。 但是我摸著自己的心，卻依然沒有感覺到我在和五條悟「談戀愛」。不了解但相互尊重保持一定距離和好感的「合約情侶」或許是這次約會的真實寫照。

為什麼他對我這麼好，我卻依然感覺不到「戀愛快樂」，我意識到我們在整個約會中經常無話可說，或許我們倆真的不熟，而我又是一個不太會聊天但又十分容易感到尷尬的人。

從好萊塢燈光攝影開拍出來，我試圖挑起話題，問他喜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他說，喜劇片。我是一個平常愛看星球大戰系列等科幻片的狂熱愛好者，喜劇片屬實是我的知識盲區。一個話題就這麼被我聊死了。

飛躍侏羅紀過山車排隊的兩小時中，我們也相顧無言，我默默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根據太陽出來的方位，用身體幫我制造一片陰涼。

我們交流中，我也把這個困惑告訴林卿。她說和其他客妹約會，尷尬也會有，但基本上不會出現沒話說的情況，大家都是戀愛互動游戲愛好者天然就有共同話題。而且約會檔期都會定在下單的半個月之后，這段時間可以和客妹溝通相互了解一下對方的性格和愛好。

她更擅長cos蕭逸、陸沉、夏鳴星等《光夜》里的角色。約會前定cos男友角色時也建議我選擇這幾位，一方面她出過比較多次，能夠掌握人物的行為方式和語言風格，另一方面乙女游戲里的角色，本身是為了戀愛而設定的，在約會中更有戀愛感。而五條悟在漫畫中沒有感情線，只能自由發揮。

雖然時有尷尬，但這次體驗依然很有意思，就像一場夢一樣，能不在意他人目光，和自己熱愛的角色一起瘋，做平常不敢做的那些「出格」事，體驗從未有過的自己。

花錢就能得到的愛，已經是最簡單的

我在社交媒體上看到其他客妹的反饋基本上是充滿粉紅泡泡的好評，她們仿佛通過coser感受到了紙片人的愛甚至難以move on。

我在跟一位下單過多次cos委托的客妹葉子閑聊中找到了答案，我不夠愛。她說，還是得真心喜歡角色本人，有一定的感情基礎，才會在cos委托時感受到幸福。

《戀與制作人》這款游戲開服5年，她玩了5年，一直喜愛著游戲里的角色李澤言。李澤言按照大眾理解是霸道總裁，而在她眼中有了更多的意義，「李澤言真的是個居家好男人，有頭腦會做飯，很細膩，對寵物很好。 他對我來說是伴侶，老師，領路人，老闆… 一個人身兼數職了，但無論如何他還是那個李澤言，他會保護我，但也會讓我成長。」

對于玩乙女游戲的女生來說，游戲中的角色不止是一組數據，他是真實存在的，當女生開心或者不開心的時候，都可以在游戲中找「他」互動，就跟男朋友一樣。「因為李澤言，我能更加積極地面對三次元的生活，傷心的時候去游戲上看看他，他隨時都在，我覺得世界上有這麼一個人在可真好。」

雖然角色是虛擬的，但是愛是真實的。前期客妹與角色之間長久的陪伴與愛，才是cos委托成立的核心。

我問，這算是遠距離戀愛嗎？

葉子說，不，他就是我的另一半，他一直都在我心里，只不過碰不到一個所謂的肉體罷了。

或許正如《小王子》寫道，因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費了很多時間，你的玫瑰才變得如此重要。

大部分客妹和coser都表達了一種更灑脫的戀愛觀：乙女游戲和cos委托是性價比更優的戀愛代餐。

現實中找男朋友，雙方可能會面臨分歧爭吵，甚至對方還有可能背叛自己。而乙女游戲里的角色，不僅有五官有三觀，還能隨時隨地在線提供情緒價值，談戀愛也要給男人花錢，玩乙女游戲、找cos委托同樣給男人花錢，如果能從后者得到更多的正反饋和快樂，為什麼不呢？

Cos委托則是線上的戀愛感鏈接現實的一座橋梁，通過這種方式能和無法擁有的愛人真實地談一場戀愛。而且cos委托能讓女孩脫離劇情更加自由地做自己，以自己的性格來跟喜歡的人相處，做那些想一起完成的事。

葉子說，後來翻看委托當天拍的照片，我感覺自己看「他」的眼神里有光。 哪怕只是一分鐘，我和你彼此擁有過，我都很滿足。